分类: 深入“柬”出

“柬”工作 | 师生接力救治在柬同胞

“这一天,我同时接到两条消息,一条来自我的导师长征医院神经外科陈菊祥教授,一条来自病人的儿子小黄。两条消息的内容大致相似:“颅骨修补手术很成功,放心”。我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柬埔寨近年来的基础建设搞得如火如荼,在金边务工的中国人很多,老黄也是众多建筑大军的一员,做着忙碌但充实的工作,直到6月份的一个周末,被一辆飞驰的摩托车撞倒,送进王家军总医院神经外科。

当我从驻地赶到医院之时,柬方的同事们已经把病人收进了重症监护室(ICU),把病人的基本生命体征稳定住,完成了头颅CT等初步检查。病人的家属还在国内,公司的老总、翻译和他的工友陪在身边,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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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生活 | 此心安处是吾乡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苏轼 《定风波》

柬埔寨是一个文明古国,拥有着举世闻名的吴哥窟文化遗产,然而近百年来却饱经沧桑,经受过长期殖民、炮火摧残与红色高棉的阴影,直到上世纪90年代,硝烟才逐渐散尽,政治局势也趋于平稳,开始了快速的发展。

尽管如此,柬埔寨人民的总体生活水平仍然很低,特别在医疗方面急需援助。世界上已经有多个国家及非政府组织在想方设法对柬埔寨伸出援手。中国也早在12年前就派出了援柬医疗队,定点帮助和援建柬埔寨王家军总医院,取得了显著的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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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思考 | 从“长征经验”到“王家军经验”

当你把善意传递给别人的时候,这个世界的善意就是存在的。生命最大的悲哀是你一个人自娱自乐,生命最伟大的地方就是通过我们把善意传递给另一个生命,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在国内的时候,每天随教授查房,听得最多的就是“责任心”,抠的最多的就是病人的细节,如果查房时被发现对病人的细节毫不知情那是一定会被狠狠批评的。老师常说的一句话是“责任心比能力更重要”,对神经外科医生尤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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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工作 | 大山深处有朋友

豆蔻山脉(高棉语:Kravanh.png ; 泰语: เขาบรรทัด), 是一处位于东南亚中南半岛的一处山脉,主要部分位于柬埔寨西南部,一部分延伸到泰国境内。最高点奥拉山海拔1771米,也是柬埔寨的最高峰。拥有16种不同的生态系统。栖息着超过59种世界级濒危动物,包含老虎、亚洲象、熊、 鳄鱼、穿山甲。具有8种乌龟和海龟。属于东南亚大陆第二大原始雨林,其森林覆盖区域从山顶到海边绵延持续。在这壮美的豆蔻山脉中,有一群中国人,为了柬埔寨的建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坚守在工作岗位上。

2017年6月25-27日,在中国驻柬埔寨王国大使馆的组织下,援柬医疗队全体成员从金边出发,沿4号公路一路向西南,前往300公里外去拜访坚守在大山深处的中国企业──中国重机柬埔寨达岱水电有限公司(柬达水电),进行健康讲座和义诊活动。

6月的柬埔寨正值雨季,这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就乌云密布,继而暴雨倾盆。我们一边走,一边听同行的大使馆经济商务参赞处老师给我们介绍基本情况。达岱河水电站位于柬埔寨东南部国公省莫邦区,是中国在柬埔寨迄今为止规模最大、单机发电量最大的水电项目。工程总投资约5.4亿美元;电站装机容量246兆瓦,年发电量8.49亿千瓦时。电站于2010年开工建设,2014年9月提前建成,2015年6月22日进入商业运营期。截至2017年5月8日,柬达水电实现连续安全生产1000天,为柬埔寨提供了清洁、低成本的电力能源,为该国电力行业发展和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说到用电,那可谓是全柬埔寨人民的痛点。由于柬埔寨的基础设施薄弱,尤其电力资源不足对经济发展制约很大,在中国帮助柬埔寨修建水电站之前,柬全国用电的90%依靠进口,连首都金边的用电都难以保障,停电是家常便饭,电价也是贵的离谱。在前几年,有的地方电价居然达到了1美元/度,这对于每月平均工资仅百余美元的柬埔寨人而言,是十分沉重的生活负担。有鉴于此,柬埔寨政府在《2015-2025工业发展计划》中把增加电力供应、降低商业用电价格作为首要优先事项进行规划实施。中国投资为柬埔寨增加电力供应提供了极大的帮助。截至目前,柬埔寨所有水电站均系中国企业投资或控股投资建设,为缓解柬埔寨的电力紧张发挥了重要作用。我们抵达金边后的这半年里,对于柬埔寨昂贵的电价和用电紧张,也有了很深刻的切身体会,由此可以想到过去的柬埔寨用电的窘境。

经过几个小时在雨中的行车,我们在下午到达目的地──座落在柬埔寨国公省豆蔻山脉原始森林中的达岱水电站。水电站的员工宿舍区位于山腰的一片平地上,时值雨季,周围云雾环绕,很有在仙境中的感觉。呼吸到的空气也感觉十分清新,要是在国内,这里一定可以被称为“生态氧吧”或是“度假胜地。”

这样远离城市的地方,偶尔前来度假固然十分美妙,但长期工作生活在这里,又是另一番味道了。达岱水电站距离城市较远,生活比较艰苦,物资供应也十分匮乏。蔬菜水果以及日常生活用品一部分是从山下运来,另一部分则由员工在园区内自己种植,自给自足。山里的医疗条件也比较有限,若是有人生病,也需驱车数小时,到国公省内才能得到救治。

在驻地稍事休息,我们即驱车前往水电站大坝。汽车在原始森林里颠簸的盘山小路行驶了大约半小时,正当我们昏昏欲睡之时,眼前忽然一亮。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座雄伟的水坝,高约100米,将上游流下的水牢牢截住。6月份正是雨季刚开始,雨量还不够十分充沛,水位还比较低。陪同的朱总很骄傲的告诉我们:“雨季是我们水电站最忙的时候,我们达岱水电站每年能提供柬埔寨全国供电的15%左右。中资企业来柬投资建设水电站之前,柬全国用电的90%依靠进口;而现在90%可以实现自足。”

漫步在大坝上,看着雄伟的大坝耸立在壮美的山水间,我想到了水电站最开始建设时候的场景:原始森林,长达半年阴雨连绵的雨季,泥泞湿滑的山间小道,可能遇到的各种猛兽或者毒虫,匮乏的水文、地质数据,以及各种我们无法想象的困难和风险。这些都是拦在开拓者们面前的拦路虎,毫无疑问,水电站的建设者们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艰辛,经受了比常人更多的磨难,才完成了这个宏伟的水电站的建设。成功交付使用后,柬达水电的员工们又承担起了设备的操作、维护、保养的任务,默默的坚守在大山中,将电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首都金边和其他周边城市。

无怪乎柬埔寨首相洪森也曾表示:“达岱等水电站的建成投产,增强了柬埔寨的自主供电能力,提高了百姓的用电保障水平,为柬埔寨降低电价、消除贫困作出了巨大贡献。”

参观完大坝之后,我们又进入了操作间,偌大的操作间里很安静,操作人员不多,只有机器在安静的运转着,自动化程度非常高。

当天下午,我们在会议室为柬达水电的全体员工做了一场健康讲座,分享了在日常健康、饮食、防癌保健等方面的一些专业科普知识,随后各专科医生轮番上阵,为参会人员答疑解惑,提供医疗资讯服务,场面十分热闹,持续了近1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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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山中条件有限,但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们都却充满了向上的动力,自发的组织了各项活动。义诊后的次日清晨,我们参加了柬达员工的5公里健身快走竞赛。5点半出发时,天上虽然还下着小雨,但是参加人员的热情都十分高涨,随着组织者一声令下,大家就撑着伞争先恐后的走了出去。这段赛道有坡度很陡的上坡,有弯道,加上下雨路滑,并不好走。但是柬达的员工们似乎都已经驾轻就熟,健步如飞,其中不乏年纪比我们大的人,纷纷走到了我们的前头,我们还没有完成半程,他们已经从半程折返了。大家在途中相互打着招呼,或调侃,或鼓劲,或结伴,共同向终点进发。

经过大约40分钟的快走,大家陆陆续续的回到了终点。赛事组织者为前几名颁发了奖励。我们的成绩和前几名比起来差了很远,但身在这个群体之中,我们体内的细胞仿佛也被激活了一般,迸发出了无穷的活力。

早饭后,我们乘车离开了柬达,返回金边。此次义诊的时间虽短,却让我们领略到了中国企业员工在异国他乡的风采。像柬达一样由中国企业援建的水电站还有很多,正是有了无数个像他们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坚守在大山中的中国人,才有了柬埔寨经济充满活力的发展。

向坚守者致敬。

 

“柬”思考 | 柬埔寨神经外科发展现状

高棉微笑今犹在,盛世吴哥何处寻?

柬埔寨是位于东南亚的一个小国家,历史上曾长期作为法国的殖民地,属于经济不发达地区,2015年人均GDP 为1228美元,仅排全球150位,长期位于世界银行评选的“最不发达国家”之列。在国际社会大力援助和柬埔寨人民的努力下,柬埔寨的经济在近年来取得了较大的进步,自2016年7月1日起,柬埔寨正式脱离“最不发达国家”行列,成为“中等偏下收入国家”中的一员,与亚洲其他国家如印度、越南、菲律宾等同属一列。

医疗资源匮乏是柬埔寨面临的一个严峻问题。据世界银行的统计数据, 2014年柬埔寨全国医疗卫生总支出占GDP的5.6%,人均医疗健康支出183美元,但个人医疗费用自负比例高达74.19%。2000-2010年间全国平均每万人拥有医生2名、护理和助产人员8人。柬埔寨人均预期寿命为62岁,初生婴儿和5岁以下儿童的死亡率为5人和118人/每千人,结核、黑热病等疾病仍严重威胁柬埔寨人的生命。绝大多数医院的医疗设备不足,医疗技术落后,全国优质医疗资源集中在首都金边市的几个较大的医院,而周边的省市则求医困难,需长途转运,这些都是在短时间内较难克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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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工作 | 探”颅“取”珠“

这就是从颅内取出的5枚弹珠。

迄今为止,我仍然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鞭炮/烟火/地雷/或是其他我没听说过的东西,把这5枚弹珠从一个伤口接连崩进了颅内,最远的一颗甚至打穿了十分坚韧的小脑幕,打进了小脑。

我只知道这个19岁的孩子运气不错。但凡这5颗弹珠有1颗打到大静脉窦(尤其是最远的那颗),我们和他的家人恐怕都笑不起来了。

当我第一眼看到片子的时候,我脑子里第一下想到的,是老一辈教授们曾经和我们说过的战场上颅脑外伤的样子。

患者是一名19岁的小伙子,据家长说是在放牛的时候玩一个类似于像鞭炮或是烟花爆竹一样的东西受的伤,但没有人在目击现场,所以真实情况其实并不清楚。患者的家人开了5个多小时的车,将他送到王家军总医院。

来到病床边,小伙子神智还算清醒,但是头痛的很厉害,他的父母和家人焦急的围在他身边却又无计可施。我检查了病人的头部,只在左边耳朵的上方有1个不大的皮肤破口,这也就是说,5颗弹珠是从同1个伤口崩进颅内的,向内下方前行,受到脑组织阻挡后减速最终留在了脑内。

颅脑枪弹伤算是我们军医最拿手的了,在医学院时就曾反复学习过这方面理论知识,但真实的病人处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要不要取?敢不敢取?

战场上的颅脑外伤,有时候弹片的位置过深,确实有过不取出来的先例。但对这个小伙子来说,这5个弹珠如果不取的话,留在脑内,会有几个危险:一是有可能引发感染,二是可能诱发癫痫,他才19岁,这些情况可能毁了他的一生。

如果取的话,这5颗弹珠的分布很散,意味着无法从单一切口,沿着伤道把这5颗弹珠一颗一颗取出来。需要设计多个切口,从不同的角度去取。(配图)

整个手术的过程,有点类似要从一个西瓜表面开两个小洞,“挖地三尺”,从里面取5粒西瓜子。既要取出弹珠,有要尽可能减少对周围脑组织的损伤,尤其是不能损伤到重要的神经与血管。

如果在国内,这个病人毫无疑问要做一整套检查,包括脑血管造影等,来明确弹珠和重要血管的关系。既作为辅助定位的手段,也能够提前预知手术中可能发生的风险,并提前做好应对措施。手术一般会由脑血管介入医生与开颅的医生共同完成。如果弹珠打破了重要的血管,手术造成大出血,需要紧急用介入的方式救场。

遗憾的是,在柬埔寨,这样的条件并不具备。

我只能和柬方的同事们利用有限的检查手段进行分析:患者目前的影像学检查,暂时没有发现颅内有大片的出血,但是不能排除弹珠打破了血管但是堵在里面的情况,要想解决问题,只有冒着风险搏一下了。

万幸这里有术中透视的C臂机,在找寻弹珠的过程中可以给我们一些引导。在手术过程中尽量避免在深窄的伤道中纠缠过久,宁可变换体位,也要找寻最短的手术路径,来解决问题。

“能都取出来吗?”家属问。

“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Tony和我对视一眼后回答。

说实话,我心里其实也不是很有底。但是仗没有百分之百准备好之后才打的,手术也是一样。“做到现有条件下的最好”,是我们的目标。

准备了充足的血浆后,手术开始。科室全体动员,大家一起到手术室帮忙。这么大的阵仗,我来柬之后,还是第一次见。

找寻弹珠

迅速完成了全身麻醉,我们把患者侧着固定在手术床上。顺着皮肤的伤口,我们快速的完成了开颅,然后在显微镜下开始了寻找。

受伤的脑组织有一些水肿,中间掺杂着一些黑色的小颗粒,可能是火药,也可能是灰尘。我用吸引器轻轻的将这些可能已经碎化的脑组织吸除,一点一点的往深部探查。出血并不很多,还在控制范围之内。

第1颗弹珠距离最近,很快我在显微镜下找到了它。在显微镜的灯光照射下,这颗圆润的弹珠泛着黑色的光泽。我用钳子把它夹出来,放在托盘里。

“好的,1/5完成了”,我告诉自己。

第2颗弹珠从理论上来说就在第1颗弹珠的深面,但是由于脑组织受伤水肿之后压力有些高,所以手术距离越长,空间越小。Tony和麻醉医生沟通着给了一些降低颅压的药物,我在显微镜下继续一边寻找,一边清理掉那些已经失活的脑组织,还有弹珠打进来的时候带入的头发、灰尘等。受伤的脑组织和正常的脑组织在质地上有不小的区别,我的手术器械尖端能感受到完全不同的反馈,以此作为手术的导向。终于在显微镜下白茫茫的脑组织中,找到了这颗黑色的弹珠,它很像埋在雪地里的煤渣,我探查了一下周围的结构,没看到明显的血管受损,于是轻轻的把这颗弹珠夹出了术野。

“第2颗,完成”。我长吁一口气,开始对术区进行止血。剩下的3颗弹珠的位置很深,从这个角度找很不安全,一旦发生情况无法处置,我们要把患者摆到俯卧位然后从后脑重新做切口才更加安全。

因为这是一个污染伤口,所以冲洗、关颅、清创等格外费事,但还好只是费时间而已,技术难度并不高,等到皮肤缝合完毕,时间已经过去了3个小时。

俯卧位或许是所有手术体位中最难摆的了,费时,且对麻醉和护理的要求都很高。尤其是没有头架固定头部的情况下,患者的气管插管需要极为小心的观察监护,否则术中一旦脱落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结果。

再次消毒伤口,用简陋的器械完成开颅。我明白,这个手术最难的部分来了。

和前面从伤道进行探查不同,从后脑这里切开,我要面对的是完全正常的脑组织,没有伤道作为导引,我要在正常脑组织表面选择一个点切开,深入2-3cm,然后找到弹珠。

“找到切开的点”,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术中透视

术中透视是一个移动的X线机,它能够透过皮肤肌肉等软组织,看到下方的金属与骨质结构。我们把一个金属的小物件放在外面,然后进行透视,就能看到弹珠与这个金属小物件的相关关系,进而进一步深入找到弹珠。

每透视一次,都要把伤口用无菌手术衣盖好,然后把透视的C臂机推进来,摆好位置,才能完成一次透视,如果透视的结果不达要求,还得调整位置后再透视。如此循环往复,极其费时,也时刻考验着透视者的水平和耐心。为了保证效果,科里的教授亲自上阵操控透视机,并和我一起对每一个透视的照片进行讨论、分析,确定方向后,再到显微镜下进行寻找。

第3颗、第4颗弹珠,相继取出,时间也已经过去了6个小时。

最后一颗弹珠

现在只剩下第5颗了。

从片子上看,它位于靠近枕骨中线的地方,这里是颅内静脉窦交汇的点,也称为“窦汇”,4条大静脉窦会于一体。这颗弹珠就在这个最危险的地方附近,所有的手术操作都必须极为小心。

经过了长时间的手术,整个团队都已经很疲惫了。我沿着我判断的区域反复找寻,但一无所获,没有找到这最后的一颗。到哪里去了呢?我有点焦躁。明明透视的时候就在下面不远的地方,为什么找不到?

“会不会最后这一颗弹珠发生移位了?如果我们就此收手,你觉得怎么样?”我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会不会这一颗弹珠打穿了小脑幕打进小脑了?”Tony没正面回答,对着助手镜问我。

“有这个可能吗?”我有点不敢相信,“小脑幕是多么坚韧的结构啊!这个弹珠进入脑组织这么深以后,还有足够的力量打穿小脑幕吗?”

“不知道,但是我们在这个地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或许就是因为弹珠在小脑幕下方。透视的时候小脑幕是看不到的,所以可能给我们错误的判断。”

这句话好像一下子点醒了我。如果弹珠在小脑幕下方,在透视时确实可以造成假象,与其在这里反复翻找而无所获,不如索性把切口稍向下延伸几厘米探查一下。在这个地方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们相互鼓励着,把切口延长,用咬骨钳把小脑表面的骨质去除,再次透视,发现确实如我们判断的一样,弹珠就在下方!

我轻轻的切开小脑皮层,慢慢的深入其中,进入大概1.5cm左右,我眼前一亮,这颗弹珠出现在了术野中,厚厚的小脑皮层包围着它,没伤到重要的血管结构。

“运气真好啊,打穿小脑幕的位置要是稍微偏差一点,打到大静脉窦上,这个孩子就完了”。

“是啊,我真不敢想像要是我们在显微镜下发现静脉窦破了那会是怎样的绝望”。

当我最后一颗弹珠从患者颅内夹出时,手术室内响起来一阵掌声和欢呼。我也长吁了一口气。8个小时马拉松般的手术,2次变换手术体位,3个切口,10多次X线透视,终于成功的把这5颗弹珠全部取出。

我脱下手套,揉了揉已经僵硬的腰,感慨万千。如果不是整个团队一直相互鼓励、相互支持,恐怕难以达到这样的结果。高兴之余,还是为这个小伙子感到庆幸,他的运气不错,但后续还有抗感染、抗癫痫等很多关要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你快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交给我们”。Tony带着手下接管了剩下的步骤。我如释重负般的走出手术室的大门,小伙子的家属们正坐在凳子上焦急的等待。我和他们语言不通,只好请隆明老师告诉家属: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我们相互双手合十致意,这一刻,我觉得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术后的恢复波澜不惊,我们担心的情况都没有出现,小伙子顺利的出院了。这个病例Tony在院内早交班的时候进行了汇报,得到了医院同事的高度赞扬。

3个月后,我在病房里又见到了回来复诊的小伙子,并给他拍了照片。他看起来气色挺好,恢复的不错,左边站着的是她的母亲,两人都很高兴。

后注:本病例作为神经外科典型病例,代表王家军总医院参加了2018年1月在金边举行的”王家军建设成就展“。

“柬”工作 | 生死一线两难抉择,中柬合力妙手回春

 

(从左至右:王家军总院心内科主任Prum Visess,笔者,患者,长征医院麻醉科徐文韵主治医师,长征医院心内科陈玮主治医师)

2017年2月的一个傍晚,我接到了柬埔寨王家军医院神经外科主任Tony Chor教授的会诊电话。“王家军医院一位退休老医生,心脏支架置入术后3天,发生了脑出血,出血量很大,患者在很短的时间内意识水平迅速下降,慢慢陷入昏迷状态,请求医疗队专家的帮助“。

当看到病人的头颅CT时,我们所有在场的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脑出血量巨大,脑组织受压很明显,如不处理,随时可能出现脑疝而死亡,应当立即手术。然而Tony告诉我:“病人刚做完心脏支架置入术,正在使用抗血小板药物,避免血液凝固“。这不仅意味着病人的心脏非常脆弱,随时可能停止跳动,而且如果开颅手术,手术视野会是一片血肉模糊,随时可能引发无法控制的大出血。手术难度和手术风险极大。“我们没有给这样复杂危重病人手术的经验,一般情况下我们都选择不手术,风险太大了。”Tony主任实言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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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工作 | 第一场直播手术

“医院手术室安装了手术直播系统,可以直接连接到院长办公室,远程观看手术”,3月上旬的一天,Tony很兴奋的和我说。

设备是越南捐赠的。如我所说,世界上很多政府和NGO组织都在以各种方式对柬埔寨进行援助。王家军总医院也接受来自越南的援建,而这手术直播设备就是越南捐赠,用于远程医疗(Telemedicine)所用。

正巧,我们那几天安排了一台脊髓肿瘤切除手术(胸9脊膜瘤),病人是科室内Rady医生认识的熟人,从金边最大的法国医院Calmette慕名转来王家军总医院,于是测试设备+现场直播手术的重任就落到了我们肩上。说实话,作为主刀医生的我还是心里十分紧张的,在院长的面前做这个手术,不能坍了长征医院的台,砸了医院的牌子。无论如何,我要努力做好这个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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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工作 | 深夜的第一台手术

第一次远离主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开展手术,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感谢国内导师的远程指导,感谢全体队员的保驾护航,感谢柬方团队的积极配合。We made it.

初抵金边,时间过得飞快。1月25日与前一批医疗专家交接完毕。1月27日除夕夜,1月28日过年。刚到柬埔寨的日子洋溢着一派祥和的氛围,我们都还沉浸在新年的欢乐中,一方面熟悉着周围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一方面加紧整理自己的住所,添置自己所需的生活用品。

柬埔寨虽然也过中国年,但是显然没有7天的假期,所以大年初四我们就上班了。一上班就遇到了一名从金边第一医院转来的车祸患者,患者为39岁男性,中国国籍,在柬务工人员,4天前因骑摩托车摔倒,头部着地,在外院就诊,查头颅CT提示右侧急性硬膜外血肿,转入王家军总医院神经外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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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工作 | 初来乍到

─ 我:“咱们有头架吗?”

─ Tony:“没有”

─ 我:“高速磨钻呢?”

─ Tony:“也没有”

─ 我:“好一点的双极电凝总有吧?”

─ Tony:“只有一把用褪了皮的。”

─ 我:“….”

──记“野战条件下”的神经外科

尽管已经做了最充分的心理建设,当我第一次走进王家军总医院,见到我们神经外科所在的病房大楼,见到手术室之时,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听我们的翻译隆明老师介绍,神经外科所在的病房大楼是三十年代由法国人修建的,近些年在中国国防部的援助下进行过修缮整固。全科床位一共20张(16张普通床位+4张重症监护室),监护设备还算齐全,手术器械有从中国捐赠而来的,也有从当地市场淘来的海外二手货。

在科主任Tony的办公室旁边,我还看到了一个消毒锅。原来所有手术中使用器械的消毒,都是他们自己进行的。手术室只负责提供场地、手术衣,其他的,一切都由自己科室负责。

科室里有两位教授,一位是科主任Tony教授,另一位是曾在法国留学的Hem教授。中生代医生也有两位,Dr Rady曾在韩国**大学做过6个月的fellow,Dr Channa则是柬埔寨土生土长培训出来的医生,其他的年轻医生大多毕业于本地医学院,尚无海外受训经历,用英语交流基本没有障碍。

有关柬埔寨神经外科的发展现状以及医生的受训背景等,请详见:《柬埔寨神经外科现状》

参观完科室的现状之后,我和Tony发生了开头的对话,结果痛苦的发现,这里的神经外科硬件水平,基本还处在“中古”时代。幸亏中国在几年前给王家军总医院援助了手术显微镜,否则根本无法开展除了基础外伤以外的手术,可称得上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从这一点,我想到了前几批援柬的神经外科专家,他们所面临的硬件条件比我更差,开展工作的难度必定比我更大。

神经外科是对于硬件设备的要求最高的学科,没有之一。此次医疗队随行携带的器械和耗材中,神经外科的数量是最少的,但总价却最高。我把这部分东西带到科室,一边Tony主任盘点现有的设备和耗材,一边在脑子里迅速盘算着,利用现有的硬件,能够做什么,还需要什么。

首先需要的是一把好的双极电凝。双极电凝的形状很像镊子,所以也叫双极电凝镊,是神经外科最基础但最重要的手术器械,也是显微外科手术所必须的器械,就像音乐家手中的乐器。好的乐器与差的乐器演奏的效果千差万别,双极电凝的好坏,也直接决定了手术进程顺畅与否,关键时刻是否能够快速止血。一把好的双极电凝,可以让手术操作事半功倍,避免不必要的损伤。由于好的双极电凝十分昂贵,王家军总医院至今为止仍然在反复使用一把已经老旧不堪的双极电凝。我联系了国内的朋友,用最便宜的价格,买到了一把业内质量最好的德国Shutter牌双极,并委托国内探亲的家属带来金边,以解燃眉之急。

其次是高速磨钻,这也是现代神经外科手术必备的器械之一,用于在颅骨上钻孔,并打磨、切开颅骨,具有高效、安全、美观等特点。在没有高速磨钻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够用“线锯”完成开颅的步骤。这是我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大约8年前)曾经使用过的设备,当医生双手拉线锯时,血沫和骨沫横飞,身旁的助手如果不闪躲不及时,很容易中招,这一既血腥又低效且不安全的方式在国内已经基本淘汰,不再使用。Tony告诉我,在前一批援柬医疗队吕立权教授的帮助下,已经将高速磨钻列入了本年度的援助设备清单中,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运抵金边,有望在我完成援助任务之前付诸使用。

再次就是显微操作器械。神经外科的手术常在方寸之间的狭小空间内完成,所需要用到的显微剪刀、显微剥离子、显微镊等器械也都十分精细。我从国内带了一幅手术放大镜和一些显微器械,此前几批援柬专家从国内陆陆续续带过来一部分,Tony在这里也购置了一部分,我详细地检查了一下目前的库存,基本上应该能够满足常规显微手术的需求。

最后就是颅骨固定设备和止血材料,这是手术中的辅助器材。颅脑手术之后,取下的颅骨要原样装回并进行固定。一般都是采用钛制连接片,像一座桥一样连接两端,并用钛钉进行固定。在柬埔寨,这属于奢侈品。Tony告诉我,他有一些连接片和钉子,但出于成本控制的原因,并不常规使用,只有特殊的病人或有特殊要求的时候,才会使用。术中所需使用的止血材料,如明胶海绵和止血纱布,都由我们从国内携带而来,以保障手术顺利进行,但还得尽量节省着使用,避免浪费。

我与Tony开玩笑道:“咱们这个硬件设施很符合军队医院的特点,一切都模拟野战条件,从难设置,这样有利于训练我们的业务能力,锻炼我们顽强的意志。”此时脑子里浮现出来的,是美剧《Grey’s Anatomy》第一季第一集主任对实习生们说的那句话:“This is your starting line, this is your arena, how well you play? That’s up to you.”

我想:在这个已经搭建好的大框架下,利用现有的硬件设备和人员配置,尽快熟悉人员特点、工作流程,制定这一年工作的主要努力方向、工作计划并付诸实施,是我近来要面对的首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