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同时接到两条消息,一条来自我的导师长征医院神经外科陈菊祥教授,一条来自病人的儿子小黄。两条消息的内容大致相似:“颅骨修补手术很成功,放心”。我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柬埔寨近年来的基础建设搞得如火如荼,在金边务工的中国人很多,老黄也是众多建筑大军的一员,做着忙碌但充实的工作,直到6月份的一个周末,被一辆飞驰的摩托车撞倒,送进王家军总医院神经外科。
当我从驻地赶到医院之时,柬方的同事们已经把病人收进了重症监护室(ICU),把病人的基本生命体征稳定住,完成了头颅CT等初步检查。病人的家属还在国内,公司的老总、翻译和他的工友陪在身边,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圈。
我在床边查看了病人,老黄当时神智已经不清楚,呈浅昏迷状态,嘴里说着胡话,人也很躁动,要两个大汉在旁才能压得住他。我看了看他的瞳孔,所幸对光反射都存在,再走到观片灯前查看他的CT片。
“我认为看起来还可以,脑子里没有明显的出血,暂时不需要手术,保守治疗就好”。我简短的向工友交代了一下我的初步判断,开始和Tony主任讨论起治疗方案。柬埔寨车祸高发,王家军总医院接诊的颅脑外伤病人很多,加上长征医院神经外科连续6年的帮带,这里的医生经验都很丰富,已经能熟练掌握治疗细节了。我在医院守了一段时间,看到老黄情况基本稳定之后,向值班医生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叮嘱他在微信群内与我保持联系,随后返回了驻地。
第二天,老黄的情况好转不明显,考虑是受伤后短时间内出现脑水肿的缘故,我调整了一下治疗用药的剂量,继续观察。
第三天有一台手术,结束时是下午4点多接近下班的时间,我去监护病房看了一下老黄。乍一看和前两天的情况差不多,但隐隐的又感觉不太一样,好像比前几天要更加烦躁一些。我再次看看他的瞳孔,对光反射都是灵敏的,再问问值班医生和陪护的工友,这两天是否有什么变化?答案也都是否定的,但我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一般在国内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会毫不犹豫的就让病人复查一个CT。但是在柬埔寨,一个CT检查要80美金,价格差不多是国内的3倍,对于务工族的老黄来说,是不是一定要做?万一做了检查没发现什么问题虚惊一场怎么办?或许就是正常的外伤后躁动反应呢?
愣神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浮现起来的还是老师在查房时引述师爷曾经讲过的话:“犹豫该做不该做的时候,就果断的做”。
30分钟之后,我拿到了复查的CT片。打开观片灯,我不禁后背阵阵感到发凉──脑内有两个新出现的血肿,一大一小,大的已经对正常脑组织造成了显著压迫,必须要手术清除。如果今天没有及时发现,夜里病情一定会发生急剧变化。到那时,不要说在医疗效率相对低下的柬埔寨,就是在设备完善经验丰富的长征医院神经外科,都不敢保证说一定能安全度过,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重要的是,如果病情急转直下后再进行治疗,病人恢复的希望将大打折扣。
我和Tony主任把老黄的老板和工友都叫到一起,告诉他们:“今天晚上必须急诊手术,清除脑子里的血肿,把颅骨去掉一块,减轻颅内的压力”。此时,虽然老黄的家属还未赶到金边,但在场的人听完我们对于病情的说明后,也当机立断果断拍板,支持我们的决定,签字同意手术。
联系手术室、备血、完善必要的检查…一阵紧张的术前准备后,晚上7点多手术正式开始。这是神经外科的基本手术,所以技术方面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去掉部分颅骨后,我小心的吸除了脑子里的两个血块,再细心的完成止血,确认无误之后才进行缝合。从手术室出来看着夜幕中的王家军总医院时,我长吁了一口气,心里颇有些后怕,幸亏及时发现及时处理,这样晚上应该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和国内的老师聊及此事,老师对我说:”你对颅脑外伤的微妙变化又有了新的认识。“我深以为然。
(图示:手术刚结束尚未完全苏醒的老黄)
术后第2天,我在病房里看到了风尘仆仆,满面倦容的的小黄,也难怪,上海飞金边的班机是红眼航班,下了飞机马不停蹄赶到医院,看到手术后昏昏沉沉还没苏醒的父亲,心情可想而知。老黄年纪不小,所以恢复起来不像年轻人那么迅速,身为儿子的小黄难免担心,但是此时我们作为医生的心却已经安定了很多。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老黄一点一点的好了起来,顺利出院,而我和小黄还有翻译小沈,也成了好朋友。
出院2周,老黄回来复诊,恢复的不错,我记录了他开心咧嘴大笑的照片。小黄说要带老黄回国内老家去休养一阵,然后再去长征医院找我的老师做颅骨修补手术。
3个月后,在我的老师陈菊祥教授的帮助下,老黄顺利入住长征医院神经外科,陈教授亲自出马,为老黄修补了颅骨。我们师生俩在柬埔寨和中国接力完成了对老
黄的治疗。手术过程和术后恢复都进行的异常顺利,仿佛老天也不愿意让老黄再多受折腾,出院后的他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生活。
虽然天降横祸,过程惊险,但总算万幸一切都顺利。祝愿老黄今后一切安好,也祝愿在柬埔寨打拼的每一位中国人,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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